拉登已死,阿拉伯之春正在盛开
奥巴马最开心的事情,美国人最开心的事情,可能莫过于此。
尽管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并不因拉登的死去而消弭。
尽管一个新埃及筹划的一个新中东似乎不为美国的老朋友以色列所待见。
但一个新的伊斯兰阿拉伯世界正在美国面前展开,尽管其细节与美国设计有差距。但或许,一个更加符合美国长期利益诉求的阿拉伯世界、一个新中东似乎正在出现。
走向国内民主的伊斯兰世界,其国内弱势群体利益能得到更好维护,可以缓冲伊斯兰国家内部压力,不至于传导到美国的石油神经,从而缓冲美国感受的石油压力。美国与石油阿拉巴的关系进入3.0时代,一个新阿拉伯世界可能会带来新油价,但美国此招能走多远呢?
下一步需要更多变革的可能是美国的世界秩序观。
伊斯兰石油阿拉伯与不列颠式智慧
美国与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阿拉伯世界的复杂关系,皆根源于石油。
当前全球能源供给中,油气资源占全球能源供给的63%,其中石油占40%。
从宗教政治而言,伊斯兰世界在世界石油储量与供应量占有重要地位,对于世界尤其是美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伊斯兰会议组织的57个成员国中,有35个拥有石油资源。而据美国《油气杂志》2003年底的数据,它们共拥有石油剩余探明储量1245.8亿吨,占世界总储量的71.9%。伊斯兰国家2003年的石油产量为24067.5万吨,占世界总产量的70.1%。
从地缘政治而言,中东地区石油储量占全球的65%,产量占全球30%,加上北非则分别达到70%和40%。
而美国石油一半以上靠进口,其中三分之一来自中东和北非阿拉伯国家。
伊斯兰世界对于美国和世界的重要性一目了然,中东北非阿拉伯国家对于美国和世界的重要性也一目了然。
二战期间,大规模的燃油机械投入使用,美国对石油作为战略资源的重要性有了充分认识,但其时中东北非还是英国和法国的传统势力范围,老殖民者英国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而采用其惯用的伎俩分而治之打入楔子,大力支持犹太复国主义在巴勒斯坦地区建国。其实如果英国不介入,犹太人自己也会寻求重建道路,不过与英国无关,没有了英国的机会,但其时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消耗的英国已经是国力衰弱的日落帝国,力不从心。
如日中天的美国看到了机会,趁机通过支持犹太复国主义而跻身中东。在美国的推动下,巴勒斯坦一分为三,巴勒斯坦国、以色列国和国际共管的耶路撒冷,占1/3人口的犹太人建立占土地面积57%的以色列国,占人口2/3的阿拉伯人被划入占土地面积34%的巴勒斯坦国。阿拉伯世界不答应,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爆发战争,于是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美国的立场自然是更多站在以色列一边,美国人与阿拉伯世界的纠结由此结下。历次中东战争、政变,无不看到美国忙碌的身影。夹杂在大国操控下中东复杂的局势也为伊斯兰极端主义势力提供了温床。
民主大中东与数字新边疆的组合
持久怨恨的爆发,节点性事件是9·11恐怖袭击,2001年9月16日,小布什张口即把打击恐怖主义描绘成“十字军东征”。“十字军东征”是十一至十三世纪欧洲基督教对阿拉伯世界发动的一场战争。阿拉伯穆斯林在战争中大败,还因此丢了伊斯兰教第三大圣地耶路撒冷,成为伊斯兰世界的心病。小布什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伊斯兰教国家的强烈不满。尽管小布什后来通过新闻官收回了“十字军东征”一说,但小布什的漏嘴正是基于其对伊斯兰阿拉伯的潜意识认知。此后,对伊斯兰带着畏惧的策论和研究报告不断见诸于美国智库的案头,美国人在寻找新策。
2004年6月,小布什向G8集团推荐的大中东计划获得成员国一致认可,美国开始对包括伊拉克在内的22个阿拉伯国家采用和平和非和平手段推行民主政治和社会经济改革,重建中东,以消除伊斯兰极端主义势力。这是战后美国推行民主营造美国治下的和平秩序第三波努力。武力推翻萨达姆后,2005年,美国计划以伊拉克为蓝本,在伊拉克建立一个符合于美国标准的民主国家,然而向整个中东和北非地区扩散:“要让民主之风吹遍中东的每个角落。”
如果说小布什还热衷于通过非和平方式以硬实力来推进民主大中东,2008年奥巴马政府一上台,即大力推动面对伊斯兰世界的公共外交,另外一面希拉里几经筹谋,转而更多运用巧实力,在2010年新年伊始推出了数字边疆战略,通过新网络、IT技术的运用,构建数字新边疆,以捍卫美国的价值观。
阿拉伯之春
突尼斯、埃及、叙利亚,正在或者已经变化了的世界,显示中东和北非正在往美国设计的方向走,尽管目前公开证据表明阿拉伯之春可能没有收到美国直接推动,但事实上正是希拉里所提倡的社交网络武器在客观上助力加速了阿拉伯之春的到来。
分析也表明,埃及谋划中东新政与美国的努力没有多大关系。穆巴拉克上台后,就已经改变了前政府对穆斯林兄弟会的高压政策,转取怀柔。兄弟会虽坚持实施伊斯兰教法、建立伊斯兰国家等宗旨目标没有改变,但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同意以和平政策为基础,放弃暴力革命,愿意参与议会政治、建设伊斯兰经济及促进市民社会发展。2000年选举中,兄弟会获得17议席,成了埃及议会中事实上的最大反对“党”。
由于兄弟会的转型,2011年1月25日起席卷全埃及的反穆巴拉克示威中,美国一再要求政府与反政府的示威群体代表对话时,一定要把兄弟会列于对话者名单之上。兄弟会参与了2月5日的对话,这表明一切进程仍在现有宪法框架内进行,是可控的。更有细心的观察家发现,《华盛顿邮报》刊发穆兄会骨干分子的形象宣传文,消除人们对穆兄会的一些误解:他们不是本·拉登的“基地”恐怖分子,也不是他们的同情者。2011年2月9日,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站专栏同时登出了分别由以色列前驻美大使和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一名重要成员撰写的两篇埃及局势的评论。传统上认为相互敌视的对手,同时在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媒体上发声,事实上代表了相当部分美国人对埃及和埃及局势的“再认识”。
回到当前,在后穆巴拉克时代的新埃及推动下,2011年5月4日,巴勒斯坦两大反对派达成和解协议,中东局面出现调整新契机,这不仅令以色列焦虑,也给美国中东政策增加了新变数。
美国式石油政治智慧的局限
无论阿拉伯之春与美国的政策目标和具体行动有否直接关联,客观上,其结果证明了美国拥有价值观的强大和技术武器的先进。
想起8年前,小布什在阿拉伯世界推出大中东民主计划,到3年前奥巴马则推出巧实力、特别是奥巴马政府的公共外交与数字边疆战略等诸多主观努力,客观上,八年抗战,美国似乎正在迎来一个符合美国价值观和思维方式的穆斯林阿拉伯世界。
如果目前趋势得到巩固,更加符合美国设计的民主的阿拉伯世界正在出现,单考虑伊斯兰阿拉伯世界的变化而言,石油价格的走高趋势将得到加强,但美国的安全、美国人的安全可能会更加有保障,而且尽管油价高一点,对美国而言,一个更加民主从而更加稳定的新穆斯林阿拉伯世界,石油安全似乎也会更加有保障。当然也可能相反,一个更加民主的阿拉伯世界更加自主,令美国更加难于掌控;一个更加民主的阿拉伯世界限于内部“民主式动荡”,但也可能给美国插手提供更多机会。
等一些人似乎似醒未醒、讥笑美国的民主计划的时候,美国的中东战略早已发生了大转变,并正在结果子。不过,可能还是简单而一厢情愿地说,推行价值观的美国的努力注定要落空,但事实就在眼前,石油阿拉伯世界正在转变。民族国家内部,作为社会的相对弱势群体,民主是其表达和维护利益的公平武器,尽管它为强权者所厌恶。国际社会也一样,民主为弱国诉求,为强国不待见。
有一个历史是可以观察到的,尽管可能只是碎片,国内如果只有强权没有民主,弱者利益得不到保障和实现,则容易爆发弱势群体反抗事件,产生极端事件;国际社会如果只有强权没有民主,弱民族得不到利益保障和尊重,则容易诞生极端主义,这种极端主义可能是宗教色彩也可能是民族色彩。
如果可以放眼未来,美国治下的和平,还能有多大的前瞻性改进呢?如果美国的努力只局限于国内民主,那么民族弱国与霸主国家的对抗,可能会由民族弱国国内民主体制作为压力缓冲器和释放器而得以化解,但久而久之,当民族弱国家幡然醒悟的时候,恐怕还需推进国际社会民主化,那个时候作为超级大国的美国还存在么?至少,超级大国主导治理国际社会的框架设置可能要民主化,能否这样做,这要取决于美国自身的变革维新能力与视野,也取决于情势逼迫。
也许,那时候石油不再重要,但不是石油,可能是别的稀缺战略资源在主导地缘政治和全球治理。
作者:罗小军 (来源:21世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