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何谓低俗?其实称之庸俗比低俗要合适,称之市民比庸俗更合适,进一步,称之接地气。你有多文明,就有多沦落;你有多高尚,就有多低俗。
腾讯娱乐专稿 文/杨波
在最近某都市报刊出的一篇专访里,黄秋生(微博)强调了自己始终秉持的,“不要拉人下水”的人生态度,即,若杜汶泽(微博)惹怒他的那句“香港电影的核心价值就是低俗”这句话前面加上“我认为”三个字,就不再会有任何问题。这个说法有理有节,颠扑不破。因为谁也不愿被强奸式地代表,一切妄自嫁祸众意的个人表达皆应遭到质疑。
当然,我们可以猜测,杜汶泽说这句显然有些不负责任的话时,一定置身于某种激昂的情境之下,他试图尽量令发言更极端,也就更具刺激性一些,就像诸多掌权者常言之凿凿“某某主义才是唯一正确的主义”一样,这种不理智及不冷静的表述完全不堪推敲,却是某种更不冷静,更不理智的情境下的,冷静、理智的产物。
冷静下来之后,杜汶泽及彭浩翔(微博)或会对被自己誉为“香港电影核心价值”的所谓低俗做出厘清:称之庸俗比低俗要合适,称之市民性比庸俗更合适,再进一步,称之接地气,即从题材到体裁,从故事到呈现方式上的,对香港市民主流审美的承袭、逢迎与歌颂。
香港电影的末日气氛,正基于大量香港导演将这种逢迎与歌颂转嫁到内地市民身上,但前者并不了解后者,于是常常将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低俗喜剧》在香港的惊人票房,证明至少在这个看似依旧的自由港,屁股和脸还都是热的。这多么令人激动。在香港民众独树一帜的审美消弭的那天,香港电影才真正完蛋得没了回头路。
换句话说,被作为祸端的那篇获奖影评《从“低俗喜剧”透视港产片的焦虑》拿出来当反例的,电影里,杜汶泽肏驴的那一段,正是香港观众的审美所向。事实上,不仅香港观众吧,我也笑得咯咯的,并且一点儿也没有感到那篇影评里动辄香港、内地这种二分法所导致的,遭到香港同胞唾面的羞辱感。我的意思是,若肏驴真是这部片子故意地,对部分内地同胞生活方式的写意和譬喻的话,我觉得挺恰如其分、别出心裁的啊。
反正我又没干这样的事,我着哪门子的急呢?
这么说并非暗示为此着急的人就这么干过,特此声明。
至少,通过这部电影,自少年时就萦绕在我脑海中的一个疑惑豁然开朗。这个疑惑大致来自我读初中时吧,一天,不巧在父母订阅的某本大型文学季刊里读到某篇小说的一段描写——小说名字不记得了,讲发生在一个极旱的山村里的故事,因村里的姑娘们都嫁到那些有水的村里了,剩下小伙子们的性饥渴,我那时已模模糊糊地懂得,但困惑于某个没有下文的句子,大致是:“半夜里,某某某常常提着小板凳就跑进驴圈里去了。”
这个小伙子到驴圈里干什么去了呢?这个问题,我苦想了几十年,现在我知道了。谢谢《低俗喜剧》。
那么,这个句子是不是因为是内地作家(我猜大致不差)所写,就不算对内地人的侮辱了呢?我想,应该还算吧。且问,又有谁会得意地,栩栩如生地给自己的孙子讲述自己当年肏驴的经历呢?无论小说里那则人间片段多么可信,多么有厘头,多么会被引申到制度、农村建设、城乡差距等大问题上去,不管怎么说,诸位,肏驴,不管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且基于各种“不可逆”的理由,肏驴,对人类来说,都一定是低俗的行径——就算在古今中外,最开放的公共语境下,亦然。
但,就是有几个状似勇士的屌丝扯破衣服,在胸脯上抓出血痕,在大街中间叫嚷:我就低俗了,又奈我何?
我们喜欢批评那些但凡见到与生殖器或生殖行为相关的字眼儿就暴跳如雷的道德分子们“淫者思淫”——譬如冯小刚(微博)炮轰屌丝这个词,他说一见到这个词就联想起某物——进而请问,淫又如何?
或许冯小刚会这样辩解,他讨厌的不是屌丝这个词,而是人们自诩屌丝的这种“自贱”行径。怎么自诩屌丝就是自贱了呢?自诩螺丝钉和小白杨就不是了?况且,自贱又如何?自古以来,自贱、自谑,乃至自残都是反文化的招牌动作,都是青年反抗成人社会、异端摧毁正统文化的妙招,当然,这个层面来看,冯小刚已是成人社会、权力阶层和正统文化的表率,他当然容不得青年、底层和异端去自贱了。他要保卫自己的阶级。
皆作为道德分子,冯小刚跟黄秋生有本质不同。黄秋生的意思是:小心使用“我们”这个词,因为至少在低俗这个层面上,我不属于你所说的“我们”;冯小刚的意思是:孙子们,禁止低俗。
装逼跟自私一样,在目前已成为人生来用于自保的一种生理本能,所以,你可以拉好裤链,装作一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藏在裤链后面的那个器官,你再装,它亦不但健在,而且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
唉,我们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高尚至斯的社会里,被逼得要对自己的某个器官阴奉阳违呢?
你有多文明,就有多沦落。
你有多高尚,就有多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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